擅长白癜风诊治 http://baijiahao.baidu.com/s?id=1706675193886405345&wfr=spider&for=pc挖藕少年“胆子粗”
一山
少时,让我感受最强烈的就是家穷,不是有点儿穷,而是非常之穷。祖父常年生这病那病,一年到头都离不开药罐子;二大大(二叔)婚后“树大分杈”,另立新家盖瓦房,使本来就穷的家越分越穷;父母终日劳作,上要奉老,中要供幺叔到钟祥城里读书、为幺幺(姑姑)置办“拿得出手”的嫁妆,下要抚我们“吃闲饭”的4兄妹,穷的声名远播。我很小就理解杜甫“八月秋高风怒号,卷我屋上三重茅”的诗句,因为我不是一次亲眼见到过,我家破旧的茅屋就曾同样被“卷走三重茅”。那时,队里年底决算分配之日,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父母去听会,记忆里年年听到的都是会计对我家超支、负债之类的“宣判”。归来,母亲无一例外会有大半夜痛心疾首的哭泣。
其实,父亲有好几种手艺在身:精蔑活、能厨艺、会屠宰,在方圆十里八村都有些名气。本来,手艺人是不可能受穷的,可那个年代是集体生产,家庭副业受到严格限制,父亲的手艺并无用武之地,做蔑活打几顶晒席赶集售卖也曾挨批;那时私人是绝不可开餐馆的,父亲的厨艺不仅赚不了钱,反而赔本,因为父亲参过*,当过大队干部,队里队外朋友多,人家有婚丧嫁娶“大事”来请,二话不说就上门,不仅义务当“掌局”师傅,还得另上一份人情钱。至于屠宰师傅,那是很被轻视的,更不可能让其开屠宰场赚钱,最多就是与三两同行上门给村户宰杀年猪,其赚头也就一顿“免费午餐”而已,遇慷慨者,送点“猪下水”带回家,便是人家很高看了。
稍稍长大一些,我们兄妹放学回家,都要担负两项雷打不动的“甩坨子”任务:一是挑猪菜,每年得喂养两头猪,一头交售国家(规定指标),一头宰杀过年;二是捡拾柴火,我们地处江汉平原,无燃气,无煤炭,只有捡拾柴火维持“灶门烟火”。当然,也有一些“挣油盐钱”的野路子:比如,四处捡“知了壳”,它是药材,运气好十天半月捡得一斤,到刘集土产收购站,可卖得一块五角钱;秋日星期天,我和二弟凌晨点起身,到东边30里开外的长滩山中割茅草,我挑四五十斤,二弟桃三四十斤,一路散了捆,捆了散,散落、散落、又散落,归来二人合起来也就五六十斤,卖给邻近常星四队的砖瓦窑场,两分钱一斤,卖得块把钱。
还有一项非经常性的任务:就是挖莲藕,挖野莲藕。挖藕一般是在秋冬季,主要是为家中添一盘像样的菜。有时挖得多了,也悄悄到集市上“提篮小卖”,赚得块把、两块钱。别小看这块把、两块钱呢,当时在生产队劳动一天一个工分(即10分),也就值几角钱而已。印象中,我们阳光9小队,没有哪年一个工分值超过了6角的。
那时,生产队坚决执行上面“以粮为纲、粮棉并举”的*策,是不可能拿出大块水田种莲藕的。再说,就是公家种了,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挖它呢?挖藕人只能到附近大大小小的堰塘里“挖野藕”。许多男同学、甚至有女同学放学后或者星期天,三三两两“扛着铁锹提着篮”结伴而寻挖。挖藕人一般都在堰塘边上干处长荷根的地方挖,不是雨季的秋冬季节,塘水逐渐退去,便不断地“水退人进,步步跟进”。
我家原本独居,门前就像朱熹《观书有感》一诗描绘的那样,也有“半亩方塘一鉴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”(当然我家门前堰塘实际不止半亩),二大大成婚分家后,这方堰塘是我们两家事实上的“专属区”。堰塘里通过父亲和二叔逐年零星种植,竟然渐渐蹿满莲荷。莲藕成熟后,我们挖,外人也来挖。别人挖我们喝斥,可人家理直气壮地说,这堰塘早入公了,凭什么不让挖?
这一年秋干,堰塘四周由“浅水”变成“浅滩”,长有荷根的地方都被人们挖过了。连续几天放学后,我和二弟都在已挖的地方翻挖,试图找到别人的“漏挖之藕”。可是,有时好不容易发现一根“藕肠子”,顺着挖去,结果是“正藕”已经被人挖走,弄得我俩人唉声叹气,一顿骂娘。
老家20岁、30岁、40岁生日,一般是不会大张旗鼓地操办酒宴的。当然,条件优越的人家也有例外。父亲40岁生日到来之前,有亲戚朋友劝说不妨做一做,可他不肯。因为,操办一个“整生”,家乡的规矩是,先天晚上要“坐朝席”(拜寿寿),次日“正日子”要摆一天“八盘十碗”的流水席款待来客,对于本来就穷困负债的我家,如果置办生日酒席,只能是穷上加穷,债上累债。虽然不做大场面的生日,可母亲仍然是希望,在父亲生日那天,能准备几个“像样的菜”。
那年我15岁,二弟12岁,都在想如何弄几个“像样的菜”给父亲过生日。我首先想到,一定要想挖些莲藕。有天放学后,我和二弟试图在家门口堰塘的浅水处“打围子”挖藕,可好不容易围出一个小圈子,由于泥巴松软,挖着挖着便决口淹没了。我不死心,竟然冒出一个“筑坝挖藕”的大胆设想。
家门前的堰塘是不规则的长方形,长约60米,宽约18米,塘西约35米是深水区,塘水满灌时,平均深达两米,最深处要过3米,是挑吃水的地方;塘东约25米宽的地方水比较浅,水满塘时最深处也就一米左右,是洗菜区域。这年秋天久旱无雨,浅水区水深只有不到半米了。我的想法,就是从紧靠堰塘深水区的边沿之处打一拦塘坝埂,然后舀干东边的塘水挖藕。
如此“宏伟”计划,得到了二弟的极力支持。我们俩,不知从那儿来的勇气,一个是大胆子,一个是胆子大。因为,我俩找不到给父亲生日弄“像样的菜”的办法了,只有“孤注一掷”。
说打就打,说干就干。我们从高处空地上,挖下带草不易散的大土块搬运下来,辅以塘边浅滩半干不干的泥巴,顺着深水区边沿向对面推进打坝。整整一个星期天,终于将坝埂由北岸打到了南岸。看到腰拦堰塘,晚上收工回家的二叔看了,以为我俩要筑起一条塘中路,连说“你们这是饭吃多了力气无处消啊”,可我们似答非答,没有透露半点下一步的“作战秘密”。
第二天,我们兄弟俩让同学给老师带假没去上学,等父亲母亲、二叔二妈他们上工后,立即按既定方针“搬水”了。搬水,其实就是凭我二位少年之力舀水:我用水桶舀,二弟用脸盆舀,争分夺秒将这边浅水区的水往那边深水区舀。起初,我俩蹲在坝埂上舀水,施展不开,费力气不说,动作还非常之慢。
为了提速,我和二弟干脆光着身子跳下水中舀,好在此时天气并不太冷。开始有点冷,干着干着发热了,这样省力多了。只见,这边的塘水一寸一寸地浅下去,那边的塘水一寸一寸地抬起来。下午4点多钟,东边的这半塘水竟然被舀干了!队里有人见我俩竟然如此“筑坝搬水”,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第三天,我俩又旷课挖藕(因当时上课也多是“闹革命”,缺几次课对成绩影响不大)!队里人见是我兄弟俩“开辟的天地”,也不好意思横插一杠子。于是,此时此地挖藕便由我俩“独享”了。本来,我俩只想搬走塘水挖藕的,岂料,最后不仅挖获白莲藕过百斤,还意外逮到二三十斤鲤鱼、青鱼、鲫鱼、黑鱼、鳝鱼和脚鱼。有了这些基础,给父亲过生日就有底气了。于是,母亲临时决定宴请亲朋好友,要给父亲操办一个比较隆重的生日。
多亏当年的这一“壮举”,让我兄弟俩有机会给父亲尽了一点儿孝心。因为,仅仅3年之后,父亲不幸罹患重病,经多方医治无效而辞别人世。
打了一次硬仗、胜仗,让我“胆子更粗”了。次年初冬一个星期天的早晨,我“肩扛铁锹手提篮”到徐家台的堰塘挖藕。只见少年伙伴徐传举、徐传圣已经先到,他俩也是“挖藕的干活”。见我到来,传举便说,“也来凑这个热闹啊。你看,哪有可以下锹的地方呢?”确实,堰塘边上全是新近翻挖过的黑泥,不见一根暴露的荷根,这挖什么,这怎么挖!
传圣提议,“要不我们到万家台大堰,或者附近6队的罗家台大堰看看。”传举即刻“打破”:“那两个地方我都去过,四周被人挖了又挖,翻了又翻,去了恐怕是连‘藕肠子’也挖不到一根。”
听了传举这番话,又见到眼前的景象,沉思一会儿,我突然大胆提出,“不如我们3人联手搞一个大动作,就在此塘拦坝搬水挖藕。”传举、传圣听了一个楞头,一个摇头,连说“这怎么可能呢!”
见他俩没一点儿信心,我便大讲一番去年我兄弟俩“舀干半塘水,获藕又获鱼”的“壮举”。我说,“现在我们3人的力量,可比那次我们兄弟俩的力量大得多(此时,我和传举16岁,传圣15岁)。只要我们有信心,有恒心,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儿!”
由于我以自己切身的经历、经验鼓动,传举、传圣很快被说服,3人的豪气上来了:管它三七二十一,筑坝打埂,搬水挖藕!
徐家台堰塘可比我家门前堰塘要长得多、宽得多,南部为深水区,北部为浅水区。冬干之后北部平均不到半米深了。我提出,在自北向南25米左右处,横筑一条20多米的坝埂。
既然定了,就得抢时间,争速度。传举、传圣家住在堰塘附近不到米,他俩急步回家找来土筐、水桶、脸盆等工具,一场大战开始了!
我们先是分别从两头一锹一锹挖塘边土块,相向朝垒填推进,然后再一担一担挑土填到中部,坝埂基本合拢后,3人即穿着短裤跳入水中作业,用铁锹在水中挖泥贴入坝埂。用了两个多小时,拦塘坝埂竟然大功告成。
接着就是搬水了。此时,聪明的传举想走捷径:不远的水沟边上,队里有一部放置在那儿的手摇水车,不如抬过来,用它车水,要比我们人工舀水省力省时多了。我当即表示不赞成,其理由:一是如将水车搬过来并架好,要花不少时间,如果搬动过程中将水车弄坏,哪怕只是弄坏水槽里链条似的片片木叶中的一片、两片,也要用大量时间修复;二是这事如果向雷队长报告,他肯定不会同意,要是隐瞒不报他知道,那就“掉得大”了。还是以我们的蛮力气舀水保险、牢靠。
于是,我们又花两个多小时,用水桶、脸盆一桶一桶舀水,一盆一盆舀水。开始,3人都用脸盆舀,可每次都舀得少,效率不高;于是,就换木桶舀,可其步骤“一个螺蛳三道弯”:先要深深够腰从这边舀满一桶水,然后要使劲往上拎提,最后再往那边倒,干起来事倍功半。
后来,我们采取“一人用小桶,二人用大桶,轮换进行”的做法:一个人单独用传举家的那只小铁桶舀;另二人合用一只大木桶,即一人负责站在这边舀水,一手抓住桶梁、一手托着桶底往上送,另一人负责站在坝埂那边水中拽拉桶绳,如此一送一拉,快而省力,事半功倍。
一王双徐的异常举动,让一些来“看稀奇”的人们叹为观止。当然,也有人来阻拦:“这是公家的堰塘,你们怎能这样胡来呢!”可是我们闷不作声,不理不睬。大概因为传举的哥哥传道是二(副)队长有面子,或者说因为我们所挖的并非生产队的家藕,别人阻拦也无可奈何。
下午,到了挖藕、起鱼的时候。不过,此日所获并不如我家门前那口堰塘的藕多鱼多。因为,此塘紧挨队里的“牛屋”边,每天都有成群的*牛、牯牛轮番到此踏塘饮水,时而还有牯牛到塘中困水,因而最北边十多米宽的地方实际并未长莲荷,还有那边十来米区域中间的莲荷长的也是稀稀落落。这天,我们仅仅挖到了70多斤莲藕,且颜色*不拉几,藕节细而短。起获的鱼也只20多斤,且大都是恰如“剃头刀子”的小鲫鱼。尽管如此,这也收获不小啊!最后我们商定不分实物,干脆弄到旧口街上卖掉,“三一三十一”分钱得了。
这天快完工时,还意外发生了“工伤事故”:在深泥中,我发现一窝“串藕”,传圣过来帮忙,放锹抓藕时,不慎伤及我的右脚后跟,顿时流血染红了泥巴,我不得提前“下火线”清洗包扎。还好,虽然疼痛难忍,幸运的是并未伤及筋骨。
第二天凌晨3点多,天西边还挂着月亮,我们便启程到10多里外人旧口赶集。由于脚伤,我走路一拐一拐的。不过,藕、鱼担子只能由传举、传圣轮换负责挑了。也许是藕和鱼的品相都不怎么好,我们标出的价格极低,虽然3人卖菜都是“大姑娘坐轿”第一回,可不等吆喝,就有人来买了,而且很快出手卖完。一算账,赚了16块多钱,每人分得5块多。要知道,5块多钱,这在当时对我们而言,可是一笔“巨款”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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